迪兰特，是以西塞洛尔王立术式学院为中心，建立于古城废墟之上的湖中都市。孤立于紅渊中，通向它的道路仅有一条。
刚到那里的时候，波尔还不止一次抱怨过先王与教会毫无意义的恶趣味。哪怕遵循灰钢教义，将一群孩子扔到那种地方也不免过于残酷——当然，他自己的商队不得不跨越半个月以上的车程更令他烦心。
但那种抱怨在一次术式测试的观摩中，亲眼目睹一面城墙被轰破后，就再也没有过了。
那里是以特化对渊术式与泛用对人术式为主的学院，以怪物为主要敌人的术式同样要拥有怪物般的破坏力——意识到怪物与勇士同囚于荒野的必要性，波尔的抱怨也就只能止步于车程颠簸了。
然而实际上，这里的路程其实最为平稳。
纵横于紅渊的道路由驱散渊民的“灯”，与保护“灯”不被渊民破坏并维持其效用的“护灯人”两者组成。
波尔在缓缓前行的坐骑上看向道路两旁逐渐染上黄昏色调的风景，每隔一段距离，就会有浮现淡薄光芒的水晶柱出现于道路一侧。那些就是“灯”——虽然这么说，白天也一样亮着就是了。
通往迪兰特的路上灯相当密集，护灯人包括学院的学生和导师，不管是巡视密度还是质量都远高平均。虽然有同行提醒波尔自己还是要小心，但几年下来平安无事让他难免对此有所松懈。
远远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护灯人正在维护灯上的术式，波尔摆了摆手向对方打了个招呼——当然对方这时肯定无法回应，波尔明知如此还是出于敬意这么做了。
护灯人这个职业就像是记录者、寻圣人一样，常驻紅渊又或者紅渊边缘，可是个高危职业。这世界怎么会有人愿意做这些事——虽然这么想，但是包括他们商人在内的生命线几乎都在靠护灯人维系。对波尔而言，灰钢之下就是护灯人了。
但今天确实有些奇怪，路上见到的护灯人稀少得很，甚至比一般通路上的还要少些。这令波尔心中生起少许不安，但他是个实际的人，既然返程没什么益处，他更宁愿把时间用在思索琐事上，也许一晃眼就能看到那熟悉的湖中都市了呢？
迪兰特孤立于紅渊，但像波尔这样的商人并不少。一来西塞洛尔推行了几项优惠政策，去迪兰特的商人在收益都更有所保障。另一方面，从学院的那些家伙那里有时能交换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，学院并不限制非杀伤性道具的贩卖交换。
上次拿到的导具就颇受王都贵族的欢迎，波尔靠着那笔钱一口气给自己的女儿置办了一套衣服，还摆平了进附近高等学院就读的门路。
波尔对那个导具的印象有些模糊了，什么样子来着……
那是在黑暗中浮现暗红光晕、犹如宝玉的微型导具，发动时周围还会萦绕美丽的雾气。
就像在道路两旁出现的那些东西一样。
一样？
波尔回过神，发现眼前出现的那些东西并不如记忆中的宝物那样美好。那些从昏暗远方——紅渊那里游离而来的红色球体，犹如生体一般活动起来。
闭合，张开。人类张合双眼的行为出现徒具眼球模样的怪异之上，那其中空洞的赤色只能让波尔感到窒息。那大概是异化程度有怪谈级别的渊民。
波尔呼出一口气，虽然怪谈级别有些棘手，但只有一只的话凭借商队的护卫应该就能处理，他转过身。
与他对视的，是虚空中浮动的密集独眼。
波尔这才注意到刚刚经过的灯——那是已经熄灭了光芒的水晶柱。
为什么会没有动静？他灵活的脑袋马上就明白了原因。
由不得他不明白。那些眼球穿透货厢就像那里什么也不存在——而它们穿过之后，原处就只剩下接口漂亮到异样的空洞。
恐怕他的护卫早就死了个七零八落。
但就在商人要在呆然中像想象中那些护卫一样坏掉时，某个货厢传来哐啷一声吸引了那些渊民的注意——奇怪，它们有会被声响吸引的特性吗？
波尔倒是想要拔腿就跑，但以对方的速度，大概时间还不够他下马。
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一具尸体从发出声响的货厢那里滚落下来，在地上像是垃圾一样翻了几圈就再也不动。
波尔想自己也许马上就要变成和那一副模样了吧——短暂而剧烈的恐怖麻痹了他的大脑，他反而显得安详起来。但他马上看到，那具“尸体”以怪异的方式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没有用手支撑。“尸体”先抬起上身，接着先后直起双腿。他的手像是将死的蚱蜢一样晃了几下，最后才活络着举了起来。
商人吞了口唾沫——那也是一个渊民？
那人一样的东西有着血一样颜色的长发，他转头向这，银色的眼睛盈着妖异的光彩，随着他头部的移动拖出两道光影来——而被他一看，那些眼球着了魔一般向他游去。
等到那东西站直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波尔才确信那是一个容姿端正的青年。
快跑——这句话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。波尔急了起来，但那青年就好像和他作对一样，反而慢悠悠迈开了步子。
一步，两步，他还回身看几眼，就像在确认那些眼球有没跟上似的——
不知是不是波尔错觉，眼球一般的渊民身边弥漫起了更加浓重的红色氤氲。它们就好像突然兴奋起来——球体上密密麻麻泛起一阵涟漪，生出繁密的触手，只一下就涌到那青年身前。
青年这时才抽出剑——波尔才注意到他腰间零零落落挂了四五把剑，看上去都是些便宜货。那种东西能干什么？都还不够拖出让波尔逃跑十米的时间！
然后青年以其中一把剑向身前一挥——落空了，或者说，那根本就是斩向身前虚空的一剑。波尔已经完全看不懂了。
这人是刚才摔坏了脑子？还是有意寻死，死前还寻他开心？
但和波尔的脑子一起停住的还有那些眼球。
与那青年只隔着一步而已，那些眼球就堆砌在他面前，挤成了一道墙面。
还是说，在那青年的面前，有一道无形的墙？
青年眯起银色的眼睛，似乎是看了眼手中的剑——然后他随手就把它丢了，任它在空中像破败的叶片一样散开飘尽。
然后他抽出另一把剑，波尔好像看到一道银光于剑身流过，但马上涌上的赤色——犹如渊民身上弥漫的氤氲将整把剑都吞噬进去。青年皱着眉，以那被红雾侵染的剑横劈向那些蠕动的眼球——
墙被破开，但一个渊民也没从那裂缝中倾泻。夹杂着银流的赤焰一个接一个地从它们中间蔓延，到它们完全消失于虚空，也不过数秒。
赤色的雾气？红发？
一个名字出现在波尔脑海中，但他马上摇了摇头。
那个家族最后的英雄已经死在一年前的渊潮中，而另一个，此时恐怕已经完全成了副怪物模样。
而且，这个青年银色的双眼实在是过于醒目的特征，难以与其他任何人重叠在一起。
“嗯……？”波尔揉了揉眼，然后几乎从坐骑上跳了起来。
“喂！那边那个！背后！背后——”
刚才以为是天色渐暗所出现的那片阴影，此时露出一条缝隙，完全睁开时，波尔才发现那是与人身同等大小的赤眼。
可土壤中突然传来的巨大声响止住了波尔的话。然后有那么一瞬的死寂后，无数藤蔓从土中抽出，攀上那眼球——将其贯穿、钉住，一点点包裹，最后消失不见。
藤蔓也消失不见。
“……”波尔哆嗦着嘴唇，不知现在该摆什么动作。
青年开始向此处走来，动作慢得不像是闲庭信步，他一步两步——直直倒在了地上。
就像最初一样，像一具尸体。
一个娇小的身影接近了他，用脚尖戳了戳地上的青年。半晌，她终于作罢，向此处走来。
苍蓝色的短发与没有聚焦的双瞳尤为显眼。
“抱歉。”
“这次的祸事，就和我们不声不响搭了您的顺风车抵消。”
“您看如何？”
这一提醒，波尔才反应过来。自己此行并没有运载任何客人。
“当然不行！”
于是，他断然拒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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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封面委托亲友锐意进行中——相对的我也要提供脚本完成交易……我就是想找找偷懒的理由（揉眉
简介也随封面到时一起改吧（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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